念舊不外乎那些。

默

　　「我們，還是分手吧。」

　　「為什麼？」

　　「你沒有辦法給我那種感覺。」

　　忍不住化身一條固執的魚

　　逆著洋流獨自游到底

　　年少時候虔誠發過的誓

　　沉默地沉沒在深海裡

　　重溫幾次

　　結局還是 失去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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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我和I的緣分是最久的，我們初次見面是在國中的時候，相處了三年後填同樣的高中，再過三年，大學也選了同一間，經過十年、十一年………一直到十五年後的現在。

　　國中的時候，我們擁有同班的緣分，其實那時候，我們兩個的座位並沒有在一起，為什麼會變成朋友，要從自動販賣機裡的葡萄汁說起。

　　那是非常炎熱的夏天，某一天下午上完體育課，幾個同學紛紛走到自動販賣機前，搶著要買運動飲料，或是其他的飲品。我在幾個同學後面，I正好是我前面一個，其他同學都買了運動飲料，這非常平常。

　　但是我看著I投入十元，然後按了葡萄汁。莫名其妙的，我覺得自己和眼前這個女孩，或許可以成為很好的朋友，而且彼此將會心照不宣。更奇妙的是，當I買玩了葡萄汁後，她並沒有馬上離開，而是側身將販賣機前的空間讓給我，然後啜著她的葡萄汁。

　　我也投入十元，也按了紫色鋁箔包的葡萄汁。或許是沒有聽見打開瓶蓋的聲音，I轉頭看了我一眼，盯著我手上的葡萄汁，眼光掃向我，與我平視。

　　「妳也喜歡葡萄汁？」I的聲音很乾淨，但從她的話中我讀不出其他情緒，像是她正在陳述一件看到的事實而已。

　　「嗯，我也喜歡葡萄汁。」我簡短回應著她，看著當時妹妹投劉海、頭髮中長及肩的I，是個有著漂亮眼睛的女孩，我心裡想著。

　　「妳的聲音很像洋娃娃，很好聽。」上了中年級以後，常常被同學的家長誇獎聲音很像洋娃娃，雖然已經是很平常的事情，但是不知道為什麼，被以前這個漂亮的女孩誇獎，我感到非常的開心。

　　「謝謝妳，我覺得妳的眼睛非常漂亮。」我真心的回應著誇獎。

　　「謝謝。」我看到I的眼神變得明亮些，我想她被誇獎也很愉快。

　　「……為什麼妳不買運動飲料而是買葡萄汁？」我們交換了一個微笑後，我問了I。

　　「我喜歡葡萄。我覺得葡萄一串裡有好多好多顆，擠在一起，就不會有孤單的感覺了。」I若有所思的說。

　　那是一種很激昂的心情，就像是為了找到妳想要的美麗貝殼，走在沙灘上已久，全身被海風吹得感覺寒冷，腳上全是細小砂石，妳原本想要放棄，因為妳好累，妳覺得或許沒有什麼最美麗的貝殼，這裡全是貝殼碎片，就在妳準備要離開沙灘的時候，終於在好多貝殼碎片裡面找到那個妳尋尋覓覓，最漂亮的貝殼一樣。

　　「而且，紫色是好神祕高貴的顏色！」我幾乎大聲地將這句話說出來，因為手微微用力想握緊，所以葡萄汁噴了一些出來在我白底的運動服上。

　　「……而且不管深的還是淺的，都讓人很著迷……。」I被我嚇了一跳，但是隨即我感覺到她的眼神更加明亮，她笑了，那是個很甜美的笑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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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I她談過很多戀愛，可是結局總是她比對方早一步喊停，總是在愛情萌芽的時候，她自己硬生生將正在生長的幼苗從土裡扯出來，優雅地、當機立斷地。

　　而後她會讓這段關係的對方，完全從她的生活中，或是應該說生命中，出局。她不會再與對方聯絡，也不會讓對方聯絡得到她，也不是討厭對方，或是不負責任，I只是覺得，沒有必要，因為有些對象，是還想要繼續下去的，不需要給對方多餘的幻想。

　　於是，I身後有許多的前男友，以及一個，被強制冠上的，「渣女」的罪名。而I也不加以理會，應該說她根本不在意，就如她的優雅一般，她能狠狠甩開這些男孩們，她也能優雅的撇掉，外人所謂的渣女。

　　她只是心，早已死去的關係。

　　我被愛判處終身孤寂

　　不還手 不放手

　　筆下畫不完的圓

　　心間填不滿的緣

　　是你

　　失去你

　　我失去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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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I有一個從小就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，但在上國小高年級後，因為爸媽離異的關係，他被迫跟著媽媽離開從小生長的地方，搬到他不熟悉的大城市。而剛生長出來，我們還不知道那是所謂的愛情，姑且我們說還只是兩小無猜而已，因為這樣的分別，變得困難許多，需要細心呵護，才能讓這一段純純的愛持續發芽。

　　I和他時常通信，信紙陪伴他們走過彼此的國小高年級、國中，郵戳也見證了他們兩個不因為距離的關係而放棄對方，反而在信封的交換之下，他們像是交換了諾言般，認定了對方，縱使還只是小小的年紀，對方早已是彼此腦海裡，五、六十年後陪伴在彼此身邊的人選。

　　I時常跟我提起他，說著他是多麼聰明和幽默，說起竹馬時候的I，眼睛裡閃爍著明亮的星辰，與平時理性的I完全不一樣，但是能夠交換彼此心裡面最深處的秘密，我覺得我們真的是葡萄一樣，就像I與竹馬一樣，我們也是密不可分。

　　那是我們要升高一的暑假，放榜後等著我們的，就是彈簧終於可以放鬆下來的時刻，竹馬和I約定好，要回到一起成長的城市看看她，他在信裡面是多麼期待這次的旅程，他是多麼想念著I，他最心愛的女孩。

　　而I也因為終於能再次看到他而興奮著，也期待著要將我，她最好的朋友，介紹給她最心愛的男孩。

　　「他真的超聰明，講話又超好笑的，妳一定也會覺得他很有趣的。」在等著竹馬到來時的火車站，I和我淡淡說著，但是嘴角的弧度顯示著她心裡有多歡喜，她不時緊張地望向月台，我完全沒辦法與平常的她畫上等號。

　　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，距離竹馬說地到達時間已經過了大約半個小時，此時的I心急如焚，火車並沒有誤點，但是從出口出來的，就是沒有那張她熟悉，且心心念念的面孔。

　　忍不住化身一條固執的魚

　　逆著洋流獨自游到底

　　年少時候虔誠發過的誓

　　沉默地沉沒在深海裡

　　週而復始

　　結局還是 失去你

　　＂自強號…………詳細原因正在調查中……＂突然我們注意到牆上的電視機，I拉著我的手走近電視牆，聽清楚原來是117車次自強號，在經過民雄時，在平交道時被失控的砂石車撞上，波及了無辜的路人及火車上的乘客。

　　站在我旁邊的I，手上的包包突然地墜到地上，全身顫抖，手指著銀幕，轉過來看著我，面色蒼白，像是看到了什麼可怕駭人的東西一樣。

　　「I！妳怎麼了？妳不要嚇我！妳怎麼了！」我緊張地握住她的手，她的手好冰，而且一直不斷顫抖，連同我的心也一起被影響，內心顫動不已。

　　「117……117……是、是他……是他，搭、搭過來找我們的車次………。」I斷斷續續組織完這段話，並將它同時放送出來，而身為聽眾的我，感覺到一股寒冷從腳底竄起，漫延我的全身，而後，我有些耳鳴。

　　「有沒有他的手機？我們打電話聯絡他，先別緊張。」我緊緊抱住I，拍著她的背，但騙不了人的是，我自己也是無法停止顫抖。

　　連續打了幾通之後，都是無人接聽轉入語音信箱的狀態，I簡直要崩潰了，眼光無法從電視牆移開，過了一下之後，傷者名單出來了，她急切地盯著，擔心錯過任何一個名字，但同時又害怕看到那個熟悉的名字。

　　「I妳看！沒有他的名字，他沒事的！或許現在在哪個地方被安置，要檢查有沒有什麼不好的影響而已，沒事的！」我沒有看到那個男孩的名字，心裡面稍稍安心了，連忙安慰著I。

　　「………亡者名單也出來了……這個……這個是他的名字……他的名字……。」I像是靈魂被抽走一樣，淚水不斷從眼中滑落，心中的劇痛變成眼中的雨，下個不停。

　　「說、說不定是同名同姓啊！總是會有名字一樣的人啊！」我還是希望事情不是我們想的那樣，不斷想要安慰眼前失魂落魄的I。

　　「不……不會錯的……他這個字很特別，不會有錯的………我們、我們什麼話……都還沒說到……」說完後，I腳一軟，就這樣暈倒在擁擠的車站裡。

　　後來，證實了I的竹馬，因為坐在那節首當其衝的車廂中，當場魂斷異鄉，再後來，I去參加了他的告別式，怎麼開始、怎麼結束的，她完全沒有知覺，只是最後，我們知道，花了很長一段時間，她變回了原本那個I，但是她的心死掉了，跟著她最愛的男孩，一起下葬了。

　　我被愛判處終身孤寂

　　不還手 不放手

　　筆下畫不完的圓

　　心間填不滿的緣

　　是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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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「還是沒辦法嗎？」我看著I點了一根菸，我從冰箱裡拿出一瓶海尼根給她。

　　「也不是有沒有辦法的問題，只是我覺得，可能真的沒有必要了，就像是一輩子沒有姻緣，也沒關係的那種感覺。」用開瓶器開了酒瓶後，大大喝了一口。

　　「真的不願意試試？」

　　「不要。妳不會在電腦中毒之後，才裝防毒軟體吧？」

　　「但是妳裝了防毒軟體之後，電腦就真的不會中毒了嗎？」

　　「妳裝了防毒軟體之後，還是在病毒很多的網站下載東西，有用嗎？沒中毒，硬碟都不知道要耗損多少了。」

　　I被我的話堵得無話可說，安安靜靜喝著酒，隨後我聽見她微弱的哭聲。

　　「我覺得，我應該要好好跟他道別，我應該要好好重新生活，其實我很羨慕P，總是能浴火重生，但是每當我覺得好，我得好好讓心活起來的時候，就會有一個聲音告訴我，我這樣會把他忘記，我會因為自己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，就把他完全忘記。」

　　「可是、可是，我真的不想要忘記他，我覺得只要我拒絕了，我就覺得自己對他還是忠誠的，我不想要因為接受別人就可能忘記他，我不要！我不要！」I把酒瓶放到桌上後，掩面痛哭著。

　　從以前我們就像葡萄一樣擠在一起，所以我們總是能感同身受對方的喜怒哀樂，我們就像是分開的連體嬰一樣。看著這樣的I，終於說出自己內心盲點的I，我好心疼，同時我有些慶幸，她看見了自己的盲點，願意正視自己內心，最柔軟、最脆弱的地方。

　　「妳怎麼會忘記他呢？我敢說妳就算過上幸福快樂的生活，妳也不會把他忘記，他對妳來說是多麼重要的人，妳怎麼會忘記他呢？」我抱著此刻脆弱的I，就像當時在火車站，那個不知所措、慌亂不已的I一樣。

　　我彷彿抱著當初那個脆弱、不堪一擊的小女孩一樣，不停安撫她。

　　「I，當時我爸爸的過世對我來說，是件打擊多大的事情，妳懂的，後來我媽也有交男朋友，我也很害怕我會因為，可能有繼父這件事情，會讓我忘記我的親生父親，所以我很排斥，我對於我媽的男友，都是抱持著很矛盾的心態，我總想著，如果我變得越來越少夢到他，再加上我如果和媽媽還有繼父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，我一定會對爸爸的印象越來越模糊。」

　　「可是I，妳知道嗎？我們真心愛著的人，我們用真心，去很用力愛過的人，是不會消失在我們心裡的，永遠不會。因為愛著，所以痛著，但是也因為愛著，所以感受著其中的快樂，我永遠都記得我的爸爸，我永遠都會愛著他，而且，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他。」

　　為何愛判處眾生孤寂

　　掙不脫 逃不過

　　眉頭解不開的結

　　命中解不開的劫

　　是你

　　啊 失去你

　　啊 我失去你

　　獻給曾痛苦失去過，但是，最後還是重生的妳。

I：Illusion   假象、錯覺。